【博天】时间旅行
·梗取自《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死线使我摸鱼，摸鱼使我愉♂悦
·新刊宣传
————
这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太太，她从头至脚被岁月刻下了同老树皮一般的痕迹，蜡黄色的手臂上皮肤已经不再同昔日般富有弹性，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层薄壳般的淡茧。
孩子们围成一圈坐下来，这位村中年纪最大的老人总是拥有很多讲不完的故事，孩子们喜欢排着队听，生怕落下了一个字，如同这位老人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同样急切地需要将她的故事分享给每个人听那般。
当然，整天同鸟儿般跳跃着的孩子们唯独喜欢这位老人家讲述的故事原因之一，是她的故事里充满了从别处听不到的内容。
那是关于妖怪的内容。
还有一个神奇的人类。
1.
源博雅：5
杏：26
源博雅第一次进行时空旅行的时候他还没有见到大天狗。
那时候他不过五岁年纪，正在躲避那位刻板呆滞，喜欢摇头晃脑的教书先生。
绿色的矮林掩盖了他努力蜷缩起来的小身子，先生正吹胡子瞪眼地在院子内四处寻他，一会源氏的家长便来此处了，他必须在午时前将这个同猴般喜欢上蹿下跳的少爷揪出来。
这个先生还在为自己大半辈子的声誉发愁的时候，小少爷正捂着嘴笑嘻嘻地探出半个脑袋，准备沿着墙后面的一扇小门溜出院子找小伙伴玩耍。
突如其来晕眩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这感觉消失地很快，源博雅心中只道是自己蹲地太久有些上头。而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所处的位置并不是自己的院中。
那是一片比较广阔的平地，四周是将此处团团围起来的山林。平地中心地带是一间简陋的，被木头堆积起来的小屋，小屋看起来并不精致，甚至不是出于稍有经验的木匠手活，但是看起来却被打理地十分干净。
源博雅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朝着那个地方走过去，然而还没迈出几步。他身后响想起来一个兴奋的年轻女性声音。
“啊，是博雅大人！”
那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女性，大约同自己的母亲般年纪大小，不过源博雅并不太会分辨，他还太小，只知道小孩、同龄人、大人和老人。
那个女性手中正抱着一个箩筐，里面装有满满的果子，红的绿的大大小小，看上去新鲜好吃。她走上前拿出一个果子在身上擦了擦，然后递给了源博雅，后者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向他，女性愣了愣，才似乎意识到面前的小孩并不认识她，又或者他们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
“居然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女性有些惊讶地左右望了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看上去马上要叫人的势头使得源博雅更加警惕起来。
“对不起博雅大人，我叫杏。”女性回过头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大天狗大人此刻还在那边山头狩猎，您可以先回家等待他回来。”
“家？”源博雅终于在半懵的状态中捕捉到了一个他熟悉的词，“我要怎么回去？”
女性听闻后伸出手朝着源博雅的身后指了指，源博雅转过头，发现正是那座坐落于平地的木屋，然后他彻底懵了。
他虽没有作为一个贵族的自觉，喜欢翘掉教书先生的课同其他伙伴一起疯玩，守鸟巢蹲沙坑什么都玩过，不过他很清楚自己住在什么地方，那是连大人都看不见外面的高墙，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院落，每天都有仆人打扫他们的房间，每天都有宾客踏过他家的门槛，说不上是门庭若市，但那分明是坐落于热闹京城正中的大院。
源博雅张了张口还想问些什么，不过那个自称杏的女性看着他发出了一阵低呼，他茫然地顺着她的目光伸出手，然后他看见自己的双手已经出现了半透明的模样。
“博雅大人，请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杏见状赶紧蹲下身将怀中的筐放在一侧，“您是第一次进行时间旅行，现在是您的未来，不过千万不要惊慌，以后您还会遇到很多次，去找他，找大天狗大人，那是一个强大的妖怪，他在等您，直到您真正遇到他……”
晕眩感伴随着眼前场景的转换，源博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教书先生拦腰扛起拎进了书房，与此同时伴随着院落大门被外人打开的声音。
2.
源博雅：22
杏：10
源博雅在又一次经历了时空旅行之后，他的精神显得不太好。
杏小心翼翼地将鱼放置在砧板上，有她手臂般大小的青鱼是今天上午才从河边捞回来的，杏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敲晕，自己也沾了一身水，回到木屋的时候着实被源博雅嘲笑了一番，然后大天狗狠狠瞪了他一眼，源博雅赶紧憋笑着进屋去替杏拿干净的衣物。
结果前脚刚踏出去，他就消失了。
源博雅回来的时候杏早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她清理好了鱼，刚将锅盖放置好准备招呼两人吃饭，便看见里屋的门已经拉上，里面有一些隐约的声响。杏想了想，将灶台下的木柴捡出了几根，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是一个孤儿，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世了。在她偷听到投奔的亲戚商量着将她卖去妓院的当天晚上便离开了这个不算做家的地方，之后她遇上了夜间行走的妖物，然后被这一人一妖救了下来。
“结果也还是一个小丫头嘛，杏。”
那个人类武士十分自然熟……不，应该说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然后他转过头对着另一个长着黑色翅膀的妖怪兴奋地说着奇怪的话。
类似于你看这不就来了吗她做的饭可好吃了。
杏警惕地看着面前那个拿着巨大长弓的武士，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挪脚。
长着翅膀的妖怪冷哼了一身，倒也没有表达拒绝的意思便转过身离开了，人类武士挠了挠头，赶紧几步也跟了上去。
杏的心里面刚一块石头落地，正想着遇到了两个奇怪的家伙。
“你不是没有家了吗？”人类武士站在原地没有回过头，他说的话字字钻入了杏的心坎里，“跟过来吧，比起别处虽然简陋了点，这里歇歇脚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杏歪着头想了想，便转过了身。
“我遇到很久以后的你。”源博雅出门的时候杏正坐在院落扣泥巴，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张泛黄的纸，然后将它扔进了身旁的火炕。
杏眨了眨眼睛：“多久？”
“你当时82岁，是我目前为止去过最久的未来。”
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六十年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还在这里住着吗？”
源博雅看了一眼身后半阖的门，杏站起身走过去将门轻轻关上，源博雅看着那一堆在火上燃烧着的指，泛黄的纸页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看着面前那团红色，青黑色的烟缕从火光中飘了出来：“辛苦你了啊，杏。”
3．
源博雅：20
杏：15
大天狗只是一眼便认出来了面前这个源博雅同自己并非同一时空。
他眼中的光只闪烁了瞬间，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源博雅有些受打击，只是隐约觉得这次见到的大天狗同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样。
“这次的我离开很久了吗？”源博雅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天狗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有五天了。”
杏不在家，一人一妖也懒得到处走，便坐在门口的木梁上。
源博雅走到木桌前用勺子挖走了半碗汤，一边舔着嘴角一边夸赞着好喝。
“还有两年，你就能遇到杏了。”大天狗将一条白布递给源博雅擦嘴，后者随意抹了抹之后便一低头靠在大天狗的身上。
“大天狗啊大天狗。”源博雅满足地摇晃着脑袋，“你是什么时候遇见我的呢？”
“九……”大天狗轻声说着。
“那是我嘛，总觉得你应该更早认识我？”源博雅坐直了身认真想着，“虽然之前见过面了，不过那个时候一定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一定不是。”
“博雅，你活了二十年，有见过更早之前的我吗？”大天狗突然出声问道。
源博雅一时语塞，半晌后摇了摇头：“我只去过‘未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天狗的身体微晃了晃。
“怎么了？”源博雅有些担心地伸出手。
大天狗微侧过身躲开了源博雅的手：“没事。”
这件事说起来很微妙，大天狗总会与各种‘穿越’过来的自己保持一定距离。源博雅虽能猜到其中一定的原因，但他还是很莫名其妙——横竖都是自己，不就换了个时间点过来嘛未来的大天狗怎么就不让我碰呢。
于是他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抱着大天狗不撒手，一边恶狠狠地咬着大天狗的耳垂说着我总是在未来碰钉子，所以不能让那边过来的小子占了便宜，至少我这关不行。对方被他撩拨地难受，一口回咬在他的嘴唇上，这一口下去是没有放水的，红色的液体汇成一滴滴被大天狗舔走：“你就是个笨蛋。”
大天狗转过头的时候那只追着他的手已经消失了，地面上只留有一条还留有油渍的白布。他弯下身将它捡了起来，走进屋内将它放好。
他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终于回来了！”
4.
太阳快要落山了，之前围着老人坐成一圈的小孩子也走了大半。只剩下少数几个小孩听她的故事入了迷。
老人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夕阳，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小孩莫名地跟着老人的目光转过身，回过头的时候这位高龄老人正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有一个要去的地方。”老人微微笑着，“不过有些不太方便，能帮帮我吗？”
几个小孩立马答应着跑到老人身边扶住那具颤颤巍巍的躯体。
“婆婆要去哪里？”其中一个小孩问道。
顺着老人的手，小孩子们看见了那座远离村庄的木屋。
“那间鬼屋？”小孩们的声音有些兴奋，“婆婆终于同意带我们去探险了吗！”
5.
源博雅：7
杏：36
源博雅终于见到了大天狗，在他七岁生日那天，家人叫他去房中换件正式的衣服，正当他脱了一半时，熟悉的眩晕感又向他袭来。
丢脸了……
源博雅只在心中悲催地呐喊着。
睁开眼睛的时候源博雅只身一人站在林子当中，路面并没有被车碾过去的痕迹。源博雅光着身子有些茫然地四顾，不说杏，他的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正当他试着往前走一步的时候，一件白色的狩衣从天而降将他埋了个结实。
源博雅很丢脸地惨叫了起来。
直至那个来自树上的声音冷淡地叫他闭嘴。
还好有人……不是鬼。
源博雅泪眼汪汪地抓起那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衣服太大了，他只能勉强将自己裹住。
一片黑色的羽毛落在他面前，源博雅下意识伸手去抓，轻盈的羽毛只蹭过他的指尖，随后向远方飘离开。
“你是……大天狗吗？”源博雅抬起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树干上长着巨大翅膀的妖，那妖只穿着一件单衣，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距离太远了些，源博雅并看不清这个妖的表情。
“第一次见面，我是……杏的朋友。”源博雅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说，“我在换衣服的时候过来了，所以还没来得及更衣，失礼……”
大天狗听闻后动了动。
“小心！”见对方就这么无所顾虑地跳了下来，源博雅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果然是笨蛋。”大天狗落地后用看白痴的眼神瞄了一眼还死死闭着眼睛的源博雅，“杏已经快要四十了，你认为我们还没见过？。”
源博雅有些尴尬地笑着：“杏说你在等我，只要找到你就行了。”
“避风港吗？”大天狗轻笑一声，“几岁了？”
“今天是我七岁生日！”源博雅中气十足，声音却依旧是属于孩子的。
大天狗瞟了他一眼：“还有两年，你就能在自己的时空遇到我了。”
源博雅掰着手指头，试图梳理这样一层关系：“那时候对于我来说至少是第二次同你相见，但是你又是第一次见到我，我如果直接叫你名字的话一定会将你吓一跳，我应该假装也第一次遇见你”
“哎对了。”见面前那妖已经转过了身准备离开，源博雅终于从自顾自的想象中脱离开来，他抬起头看着这个比他高大许多的妖怪，“那我呢？现在的我长什么样大天狗你告诉我嘛。”
大天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置若罔闻。
“……大天狗？”源博雅安静下来，看着那个半边脸都被阴影挡住的妖，“你生气了？”
“只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大天狗轻声说着。
“很久了吗，我回城了或者旅游了？”源博雅无心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他见大天狗并未生他的气便安心了不少，这里的景色确实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小孩子对这里的好奇心总是胜于一切，“好想快点长大啊，赶快见到我那个时空的你。”
“很久了……”大天狗看着源博雅逐渐透明起来的背影，喃喃着。
6.
源博雅：22
杏：82
小孩子们扶着老婆婆走到那间‘鬼屋’的时候，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们从老婆婆手中拿过了钥匙后便惊呼着围着这间小屋子四散开来。
小屋距离村庄有一定的距离，据说是这位老婆婆从小生活着的地方，后来她搬到了这座村庄里，小屋便被这样闲置了下来，由于这里只孤零零地修建了一座小屋，因此也总是被小孩们想象成‘鬼屋’。
老婆婆颤颤抖抖地拖来一把老旧的椅子，上面早已铺满了一层厚实的灰。
她没有伸手去擦，就这么直直地坐下去，仿佛看不见一般，她坐在上面，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那已经不再刺眼的夕阳，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杏？”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您来了。”老婆婆睁开眼，源博雅走到她的身旁蹲下，他伸出双手将这个老人的右手轻轻合上，轻轻 抚摸着岁月在她手上留下的痕迹。
“抱歉，等了我很久了吗？”源博雅皱着眉看着她手中握着的一封发黄的信封。
“很久了。”老婆婆艰难地将那封信放在源博雅手中，“有四十九个年头了。”
……
源博雅愣了愣，然后他苦笑着收下了那封发黄的信。
“我能带走它吗？”
“这是特意给您留下的。”杏慢慢说着，“里面有一些记录……您走之后第三年，大天狗大人离开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
“他……他怎么样了？”
“便再也没了消息，是去那地寻了您罢。”杏的声音越来越小。
源博雅的眉头跳了跳，他的手不由地用了点力，还是松了下来：“我回去之后劝劝……”
“您认为他离开之后有意义也好无意义也罢，全交由您自己判断，大天狗大人终究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我不过是你们救下的一个凡人，改不了你们的心意。”杏的眼角划过一丝透亮的水痕，源博雅伸出手替她擦去。
“四十九年前的那场大战死去了很多人……”杏笑了笑，终究抵挡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闭上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认为，你们的选择终究没有错误，也无须后悔。”
“……辛苦你了，杏。”源博雅说完这句话，面前的老婆婆突然睁开眼睛，她挣扎着透过源博雅逐渐透明的身体看向远方的云彩，仿若那里有什么人一般。
“博雅大人，大天狗大人。”
杏向那个方向打着招呼。
“再见了。”
7.
源博雅：45
大天狗：9
这是大天狗有意识以来的第九个年头，他的力量从第一天开始便以成倍的速度增长，但是论修炼，在修炼几十年几百年的山中妖怪里他终究还是太过年轻。
不止年轻，弱小身体内隐藏的妖气也是群妖们最渴望得到的。
现在的他正在躲避一个青面獠牙，眼睛足有半个他大小的妖物，那妖物的耳朵已经被他打伤，正暴跳如雷地一棵棵掀开地面的树木。
大天狗已经没有力气再同开始那般释放一次小型暴风了，他躲在一颗松树上，松针扎得他全身隐疼，眼看着那只妖物快要来到他的面前了，大天狗绝望地闭上眼睛。
“救命你好可爱咳咳咳……”
大天狗愣住了，树下人类的气息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让他措手不及。
那只巨大的妖物下一秒便发出一声悲鸣，只一瞬间，整个林子便恢复了一片宁静。
大天狗探了一个头出去，眼前的情景把他吓了一大跳——
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中年男人站在树下抬头看着自己，他手中正拿着一把巨大的长弓，身后的箭筒中空空如也，最后的一支箭似乎被用来击杀追杀自己的那个妖物了。
“人类？”大天狗有些不确定，不止开始的那一只，这个人类身上还裹杂着许多其他妖物的血。
“好神奇啊大天狗，我居然来到了过去。”奇怪的人看着大天狗，笑道，“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九岁，结果真没有骗我，看你这样换做人类来说，也就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鬼吧？”
面前这个奇怪的人类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起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加快了语气自顾自说着更为奇怪的话：“对了我叫源博雅，你要记住我！未来的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鬼，你一定要保护我！”
大天狗还太小了，他不太明白这个人说的话中意味着什么。虽然不认识，不过这个人类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坏人。
这个人的身上除了妖物的血，还有人类的，但是大天狗并不能看清那一部分是否属于这个叫做源博雅的人类的。
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叫做源博雅的人正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和悲伤。
这个人就那么站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自己的一个许诺，大天狗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最后的一丝颜色终于消失了。
大天狗在原地呆愣了许久，然后他在人类站过的地面上绕着圈飞了几转，他认真地感受了属于这个人类的气息。
“叫做源博雅……”
—END—
